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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3-15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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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小说《国父家的苗王公主》2

    同龄人, 中国, 袁世凯, 革命党

    第一部分:
    ---伶仃洋畔的苗王公主

                                一、
    蓝巽宜出生那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统治中国二百六十多年的满清王朝被革命党人和袁世凯推翻了,由此,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在这里划上最后的句号。蓝巽宜和她的同龄人一样,被称为民国同龄人,然而和她的同龄人相比,蓝巽宜后来的命运是独特的,因为她不仅与民国同年,而且成为**历史的一位独特见证者!
    不过国家的巨变对于刚刚呱呱坠地的蓝巽宜来说,是不会有任何记忆的。民国元年盛夏,巽宜出生在伶仃洋畔澳门的一家洋人医院里,这里没有经历过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革命,因为这里旗杆上插的是葡萄牙帝国的旗帜。
    尽管这年中国最后一个皇帝已然逊位,可算命先生依然故我地说,巽宜将来是当皇后娘娘的命(是中国皇后还是葡萄牙皇后算命先生不敢明示),当潮循道尹的祖父一高兴,给了算命先生一大把银洋,而后那个算命先生就不知去向了。
    不过那算命先生还算是很负责任的,拿过祖父的银洋之后,还补充了一个信息:这个孩子如若保护不好,也可能早夭,遭遇战乱和刀兵劫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祖父一直把巽宜带在自己的身边,不再理会她那个当革命党人的父亲。巽宜出身不久,祖父蓝和光被省里免去了潮循道尹的职位,降为香山县知事,然而祖父自己却很乐意接受这个降职处理,因为祖父上任潮循道尹之前,曾经在澳门经商多年,而香山县的县城距离澳门仅有37公里,那里原本就是香山县的一个渔乡,这样祖父就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打理自己的生意了;其次,香山县是开国总统孙中山的故乡,广东省**对香山县的拨款历来比其他地方丰厚,而所收赋税少于其他地方。也算是一个很多人求之不得的肥差。
    祖父上任香山县知事后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维护好孙大总统家乡的社会治安,保护好孙中山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所以每次逢年过节,祖父都要带着衙署里的官员们,到翠亨村拜年或者问候。不敢怠慢。后来,蓝和光那个在外面当革命党人的儿子,因民军解散而落职回家,蓝和光又把联系孙家亲人的事情交给了儿子。
    然而,事情竟然变化得那么快,从孙中山就任民国临时大总统到现在还不到两年时间,袁世凯对孙中山的通缉令就下发到了香山县**。中山先生从开国元首到逃犯,只有不到两年时间。为了避免麻烦,蓝和光就在通缉令到达县衙的当天晚上,故意让自己那个当革命党人的儿子,趁着雨夜赶往翠亨村,查看孙中山的踪迹,与儿子同去的两名士兵,也都是宣誓加入了国民党的可靠分子。蓝和光这样做,原本只是想证明孙中山根本不在本县,并向翠亨村村民宣读通缉令,以便向龙济光交差了事,可连他儿子蓝世勋也万万没有想到,孙中山那天晚上竟然夜宿在自己的家里,于是才有了本书开头的那段情节。
    蓝世勋回来后自然没有向父亲如实报告孙中山和邓铿的行踪,只是再三强调孙中山家人是无辜的,大女儿已经病得不成人样,提出要将孙中山家人转移到澳门,以免遭到袁世凯和龙济光的迫害。蓝和光于是以维护地方治安为由,下令对孙夫人母女进行“驱逐”。
    同时,蓝和光也给儿子办妥了出国护照,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龙济光的军队占领广州之后,开始大肆屠杀革命党人,广州城里的电线杆上挂满了人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头发短头发、带血不带血、呲目咧嘴的、伸长舌头的……,各种各样的人头,十分恐怖!县衙里一个买菜做饭的女人去了一趟广州城,回来就吓疯了,到处向人模仿砍人头的声音:“咔嚓……”
    香山县的驻军也开始大肆搜捕革命党人,每天晚上都有一些人被拉出去枪毙。枪声把未满两岁的小巽宜从梦中惊醒,吓得嗷嗷大哭。
    祖父无法制止自己的表兄龙济光在广州城里到处杀人,香山驻军也都是龙济光从广西梧州带过来的,他们根本不把蓝和光这个小小的县知事放在眼里,杀人自然也不需要经过他这个县太爷批准。
    为了不让孩子受到惊吓,祖父决定让母亲陪伴小巽宜到澳门暂住一段时间,等杀人的风潮过去了再回来。
    于是,小巽宜跟随父亲踏上了去澳门的旅途。
    ……台风过去之后的香山郊外格外美丽,伶仃洋畔的田野上,晴空万里,阳光洒在道路两旁的矮芭蕉林上,把芭蕉叶子照的油亮油亮。车队在翠亨村附近接上了卢慕贞母女之后,便直奔澳门方向而去。
    卢慕贞母女的马车走在前面;孙家的仆人乘坐中间的一辆马车,连同家什行李紧跟其后;蓝世勋和随行士兵乘坐最后一辆马车,实枪荷弹负责殿后。出发的时候,卢慕贞发现最后面的那辆马车过于拥挤,便主动邀请蓝巽宜母女和她们同车。
    在两岁的蓝巽宜眼中,孙中山夫人卢慕贞是一个善良、慈祥但不失聪颖的典型广东农村妇女,她额头很高,中等身材,双目凹陷,但炯炯有神,头发虽然有些稀少,但上了油之后,给人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卢慕贞上路这天,身穿一件白色府绸高领衬衣,下身是广东妇女最常见的白色府绸宽脚裤、园口布鞋,显得素净而又高雅。
    车厢的后座上,躺着孙中山的大女儿孙蜒,她脸色苍白,紧紧裹着一床毯子,以至于蓝巽宜至今对于她面容的记忆,皆有些模糊不清。
    为了应付路上可能遇到的军警盘查,以及过澳门关口时候例行检查,上车的时候,蓝世勋让女儿称卢慕贞为奶奶,称孙蜒为姑姑。所以一路上,蓝巽宜对卢慕贞均以奶奶相称,这时候的蓝巽宜自然想不到,20多年以后,自己竟然嫁入了孙家,卢慕贞成了她的婆母。而蓝巽宜的母亲方淑贞也同样想不到,这个曾经与自己同车、比自己大20多岁的广东妇女,后来竟然是自己的儿女亲家。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或许是因为今天老天放晴,方淑贞的心情格外地好,对着女儿念起了唐诗。
    卢慕贞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孩子那么小,你就教她念唐诗了?”
    “我总觉得早一点让孩子读诗,将来对她的成长有好处。”方淑贞腼腆地一笑:“现在是民国了,男孩和女孩一样,将来都要读书才好。”
    “是呀,都怪我们小时候书读得太少了,什么也不懂。去年他爸爸当了临时大总统,要我们母女都到南京去,做那个什么总统夫人,我还以为像以前一样,给他做做饭啦,烧烧洗澡水啦,把他的生活伺候好了就好,可是到了南京啊,没完没了的宴会、舞会、演讲会,还要接见那些外国人,哦,对了,还有那些记者要找你的麻烦,我哪里是那块料啊,好不容易从南京逃了回来,那个走的时候还要胡展堂批准,他那时侯是**秘书长,再后来连陈粹芬也逃走了---她也不是那块料,哈哈哈……。”卢慕贞开始感叹自己的命运。
    “夫人,可是在我的眼里,您是那么的端庄、贤惠、而且美丽、高雅。”方淑贞由衷地赞叹。
    “诶,你不知道啊,我嫁到孙家就等于嫁给了流亡,陆皓东牺牲的那一年,我带着刚满三岁的儿子和正在吃奶的孙蜒开始流亡,那个时候清**要抓我们呐,先是去澳门,然后是香港、日本……,幸好他大哥孙眉在檀香山有一个很大的牧场,有牛奶给小孩子吃,我们就在那里安了家,整整17年……,他当了大总统,我没有福气去南京做那个什么总统夫人,可现在又要为他去流浪……。”
    “夫人,中山先生一定会回来的,你想啊,我们的革命党连两百年的满清都推翻了,袁世凯又能够拿中山先生怎么样呢?”方淑贞安慰孙夫人。
    “小妹,政治这东西我真的不懂,可是男人只要一旦爱上了政治,女人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流亡,这就是命,听说你的夫君也是革命党人,这也是你的命,可是,你将来千万不要再让你的孩子,嫁给政治家了。”
    “奶奶,什么叫做政治家?”蓝巽宜好奇的望着孙夫人。
    “就是我们女人永远搞不懂的那种男人。”卢慕贞感叹。
    “可是中国几千年的科举制度,女人不都是以嫁给读书做官的男人为荣吗?不嫁政治家那又该嫁给谁呢?”方淑贞困惑地。
    “读书做官的不是政治家,是朝廷的奴才,孙中山才是真正的政治家,可是我们女人不懂他们那一套。现在是民国了,先生说民国就是人民的国家,光有做官的怎么行呢?要有实业家、科学家、艺术家,对了,让孩子以后嫁个实业家吧,实业家有钱。生活就有着落了。”
    “可是我更喜欢像爹哋那样经天纬地的男人。”一直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孙蜒,突然欠起身子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我这一生,至死不会后悔的,就是做了孙中山的女儿”。
    “姑姑,你为什么一直躺着,你病了吗?”蓝巽宜车转身子跪到座位上,望着后排的孙蜒。
    “姑姑在等待上帝的召唤”孙蜒莞尔一笑,很坦然地回答。
    “什么是上帝?”刚刚学会说话的蓝巽宜对什么都有一种好奇感。
    “上帝就是西方宗教里的主宰神。”母亲回答。
    “别听她胡说。”卢慕贞急忙把蓝巽宜抱了过来:“她只是病了,发烧发得厉害,所以胡说八道。上帝不会收她的。”
    “奶奶,你能和我讲讲上帝的故事吗?”蓝巽宜此时坐在孙夫人怀里。
    “你要好好读书,听爸爸妈**话,将来长大了,要孝敬你的妈妈和爸爸,上帝只喜欢聪明善良和孝顺的孩子。”卢慕贞在蓝妮美丽的小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以前有一个名叫目犍连的孩子,他修成了正果,可是他的妈妈因为贪婪,进了饿鬼世界,目犍连就化妆进入饿鬼世界,用钵盂给**妈送吃的,可是他的妈妈怎么也吃不进去,好饿好饿,后来目犍连就发誓,度不了母亲誓不成佛……。”
    “后来呢?”
    “后来目犍连救出了他的妈妈,自己也修成了正果,老百姓就把目连救母的故事编成了唱本,每年盂兰盆会的时候,戏台子上都有人唱《目连救母》这出戏,为的是劝导这个世间的人要善良、要孝顺自己的爸爸妈妈。”
    “诶,可惜,我不能再为爹哋和他的革命做什么了?”孙蜒突然长叹一声:“可是我到了天堂,我会祈求上帝保佑爹哋的。”
    说完之后,小巽宜看到泪水慢慢从孙蜒的眼角流了下来。忙喊:“妈妈,姑姑哭了……。”
    “巽宜,别管大人的事儿。”母亲把小巽宜抱了过来。
    卢慕贞沉默不语,许久,泪水也同样从卢慕贞的眼角流了出来,蓝巽宜非常不理解,整个车里的气氛为何一下子变得这么沉闷?
    “孩子,到澳门还早着呢,睡一会儿吧。”母亲把女儿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身子。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拱北附近的关闸到了,葡萄牙士兵验过护照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让孙夫人的车子过了关闸。葡萄牙人不允许随行的士兵过境,蓝世勋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大洋,然后不知道又说了一些什么,而后士兵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目送孙夫人的马车远去……。
    蓝巽宜跟着父亲把孙夫人母女一直送到二龙喉附近的孙眉别墅,将孙蜒抬进屋内,然后卸了车上的行李,待孙夫人母女安顿之后,蓝世勋这才驾着另一辆马车来到大三八牌坊下不远处的海滨----这里是蓝巽宜和父母在澳门的家!

    本主题由 没事偷着乐 于 昨天 14:26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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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3-16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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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
    父亲送孙夫人母女到澳门之后,在这里没能住上几天,就乘坐英国人的轮船去了欧洲,并且考入了英国剑桥大学的经济学院,在那里攻读经济学专业。一去就是整整四年,等他回到巽宜身边的时候,巽宜对于父亲青年时候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祖父为父亲的出国深造,没有少费心思,一来是为了让儿子躲避省里追查革命党人的风波,儿子虽然没有直接参加反袁的军事行动,但辛亥革命的时候,他在上海吴淞策动滇军黎天才的部队起义,一下子就拉走了龙济光的5个巡防营,龙济光没有理由不嫉恨这个逆天叛道的大侄子,等眼下这拨参加反袁起义的革命党人杀完了,总有一天会追查到儿子这里。
    祖父让父亲去英国留学的另一个目的,是让他远离当年的那些革命党战友,以免他再次参加革命党,这样对于自己也非常不利。那时的孙文、还有胡汉民、李烈钧、邓铿……,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日本,去英国的革命党人很少,祖父让父亲去英国,而不是去日本,目的是想让他远离那些革命党人,也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获得龙济光的继续重用。
    蓝巽宜跟随母亲在澳门住了一年多以后,广东屠杀革命党人的风潮算是过去了,在对待革命党人的问题上,祖父蓝和光与龙济光屡屡产生分歧,特别是他私自放走孙中山家人一事,使龙济光失去了一个在袁世凯面前邀功请赏的机会,龙济光上台以后,于是也不再重用他这位表弟了。
    正因为如此,当年两广和云南的许多老人,都随着龙济光的上升而升官发财去了,只有蓝和光依旧留在香山县知事的任上。
    祖父家里上辈人和哈尼族大土司龙济光家有姻亲关系,龙济光、龙觐光兄弟,就成了蓝和光的表兄。光绪9年,蓝和光和自己的族弟蓝有光一起,以云南建水县考生中举,这在当时的苗族当中是十分罕见的。
    那时,蓬春岭土司龙济光的哥哥龙觐光已经外出做官,不久以后又把弟弟龙济光也带出来做官,兄弟俩驻兵广西,随着队伍的扩大,急需汉语流利的文官来帮助他们,于是龙济光就动员蓝和光、蓝有光兄弟到两广投军。
    然而,蓝家兄弟与龙家兄弟有很多的不同,龙济光兄弟原本就是哈尼族土司出身,满脑子君王思想,和哥哥龙觐光相比,龙济光为人更加残暴。而蓝家虽为苗人,祖上三代即开始读书科举之路,作为满清流官四海为家,至蓝和光父亲这一代,开始定居云南南部的临安(建水)县城,成为当时苗族当中为数极少的城市居民和读书世家。
    当时的蓝和光和蓝有关,已经开始部分接受西方先进思想的影响,在政治上倾向于岑春煊和变法革新派。蓝和光跟随龙济光兄弟从军不久,即继续科举,并参加了康有为的公车上书,戊戌变法失败后,不得不重新躲入军中。
    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后,由两广总督李鸿章牵头,与两湖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福建总督许应揆联手,在两广地区搞所谓的东南互保,那是一个在国家危难之际,带有半独立性质的地方自治。带着对国家和个人政治前途的深深失望,蓝和光辞去官职举家迁居澳门,从事经商活动,打算从此不过问政事。几年后,蓝家渐渐成为澳门的殷实人家。
    然而龙济光自从帮助大清帝国镇压革命党人的镇南关起义之后,平步青云,官至广东提督,连其兄龙觐光也望尘莫及了,这时候的龙济光又想起了蓝和光,请他出任与澳门一河之隔的香山县知事。辛亥革命爆发后,龙济光为了和革命党人抢地盘,又任命蓝和光为潮循道尹,然而好景不长,总督张鸣岐失踪后,另一个提督李准先于龙济光易帜,龙济光大势已去,被他的儿女亲家袁世凯调往两广交界处的梧州驻守,蓝和光也只好黯然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再任香山县知事。
    香山县的县衙,坐落在城西门不远处的小街上,衙门是一个三进的小四合院,蓝和光一家就住在最里面的一进小院里,小四合院是优雅别致的中国古典风格,四周房屋一应青砖青瓦,朱门棂窗,飞檐斗拱,院子里种着几株夹竹桃,夹竹桃中央围着一株稍高的白玉兰树,那是祖父上一次出任香山知事时留下的杰作,而今却成了蓝巽宜登高的地方。
    从澳门回来后,母亲开始教蓝巽宜读书写字、背唐诗。蓝巽宜在她5岁以前,已经能够熟记《三字经》、《百家姓》和唐诗三百首。蓝巽宜的母亲方淑贞出身于书香世家,自幼练得一手漂亮的书法,嫁到蓝家以后,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别无所求。
    祖父办完公事以后,也时常来到后院,检查孙女每天的功课,听她复背唐诗以及《三字经》之类。
    蓝巽宜5岁以后,祖父又专门延聘了一位教书先生,每天到府上教巽宜读书。教书先生对学生非常严厉,那个时候的蓝巽宜天赋聪颖,但读书的时候经常淘气,有的时候还跟先生恶作剧,结果被先生很严厉地罚跪在书桌前。那个罚跪的姿势令巽宜终身难忘,直到晚年80多岁的时候,巽宜还向记者们当场表演过她当年被罚跪的姿势。
    渐渐地,巽宜开始怀念自己在澳门的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也开始想念自己的父亲。
    那时滇越铁路已经通车,从故乡云南到香山看望祖父的亲戚朋友也日渐多了起来。他们给祖父带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云南土特产,有鸡枞、火腿、酸角、石榴、茶饼、绿豆糕、麂子干巴。最可怕的一种土特产是蛤蚧,那是一种产自滇南的爬行动物,两只眼睛很大,外形有些相似于蜥蜴,但体型比蜥蜴大很多,据说把这种动物用来泡酒,相当于一剂十全大补,可以一直很多的怪病。祖父晚年的时候经常喝这种用爬行动物泡出来的药酒。可巽宜每次看见这种东西总会不寒而栗,她不明白祖父为什么要喝这么可怕而且恶心的药酒。
    这天,从故乡来的人给巽宜母女带来了几条苗族蜡染的百褶裙。蓝巽宜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
    妈妈很喜欢那些蜡染的裙子,把他们藏在箱子里,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穿过;巽宜更喜欢这些裙子,然而只穿了一次,就被妈妈收起来了。妈妈说那些裙子确实很美,可是穿出去会受人欺负的。小巽宜对于妈**话非常不理解,追问了很多次,妈妈只是呶呶嚅嚅地说,那是苗子的衣服,穿出去会被人笑话。
    “什么是苗子?”巽宜对于新名词都感到好奇。
    “嘘——!”妈妈急忙捂住女儿的嘴,很紧张地看了看屋子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放缓了口气:“不准再问了,听见吗?搞不好爷爷要让你吃板子的。”
    小巽宜立刻吓得噤若寒蝉,箴口不语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在爷爷面前磨蹭了半天,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了:“爷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会生气吗?”
    “读书的事儿,不懂就要问,爷爷什么时候生过气了?”蓝和光很疼爱这个小孙女。
    “爷爷……什么叫做……苗子?”蓝巽宜终于开口了。
    爷爷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你不就是个小苗子吗? 嗯?是谁这么叫你了?”
    “不,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爷爷,您生气了吗?”小巽宜紧张地望着爷爷。
    “不!你爷爷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苗子,我们的祖先都是苗子,可是你要记住,你爷爷是光绪9年就中举的苗子,你爷爷这辈子当过道尹,参加过康有为的公车上书,在澳门经商,挣得了一份不算太寒酸的家业,孩子,爷爷要你记住,苗子和汉人一样,都是人,没有什么好害羞的。”爷爷的大手紧紧抓住巽宜瘦弱的肩膀。
    “可是爷爷,我们为什么是苗子?”巽宜问。
    “苗子是被别人叫出来的,我们的祖先是苗人,是蚩尤和盘瓠的后代,祖祖辈辈居住在大山里,五百多年前,我们的祖先蓝玉大将军奉朱元璋之命征讨云南,后来被人陷害打进大牢,他的族人就在云南的大山里定居下来,和那里的苗人通婚生子,传宗接代,到爷爷这里已经是第十九代了。因为国家多灾多难,爷爷年轻时跟随龙济光将军离开了故乡,从军报国,整整20多年了……。”
    “爷爷,云南老家离这里很远吗?”
    “哦,爷爷从军的时候,是走路出来的,当了官以后开始骑马,那个时候,云南老家确实很远很远,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铁路了,一直通到老辈人居住过的蒙自,然后从那里骑马到临安老家,就像从这里到广州城一样。方便多了。”
    “爷爷,那里的人都穿蜡染裙子吗?”
    “哦不,那是我们苗家的服装,那里的汉人穿汉服、夷人穿夷服,还有回族、瑶族、壮族、和尼……,云南有好几十个民族呢,有些民族连爷爷也没有见过,多是听那些赶马人说的。”
    “爷爷,为什么妈妈不让我穿蜡染裙去大街上玩?”
    “哦,因为这里的人都不穿蜡染裙,他们没见过这种衣服,所以你穿出去,这里的人以为你是妖怪。”爷爷显然非常无奈地回答。
    “我不是妖怪,我是苗子!”小巽宜愤愤地。
    “可是这里的人喜欢少见多怪,他们的生活圈子就是那么狭窄,你知道吗?最早的时候,他们见了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就像看见鬼一样,抱着脑袋就跑,没办法,爷爷是这里的知事,可是照样拿他们无可奈何,原本以为多办些学校就可以开化民智,可是难啊!”爷爷长叹了一声。
    “那以后我就不再把裙子穿出去了,我只在家里穿,传给爷爷一个人看。”巽宜说。
    “是呀,对!在自己的家里,你想穿就穿上她吧。”爷爷用胡子在孙女的小脸上扎了一下,就到里屋喝茶去了。
    爷爷每天都要喝茶,而他喝的茶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爷爷喜欢喝一种深褐色的饼茶,茶饼的直径大约半尺,很像糕饼店里的大甜饼。这种饼茶的气味很独特,蓝巽宜每次走进爷爷的书房或者茶桌附近,都能闻到这种独特的的茶饼的气味。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蓝巽宜已经长大成人,每次闻到这种气味,都会由然地回想起自己的爷爷。
    巽宜非常好奇,为什么别人家的爷爷都不喝这种气味独特的饼茶,只有爷爷天天都喝这种茶? 她有一次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爷爷说,别人家的爷爷喝不起这种茶,因为这种茶是从遥远的云南故乡带出来的,马帮把这些茶饼从普洱带出来,要走很长时间的山路,然后集中到蒙自的火车站才能启运,这种茶饼在珠江口一带非常稀少,价钱也非常贵,只有大户人家才敢喝这种茶,一般的小老百姓都买不起,即便买回来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敢喝。爷爷因为是云南人,铁路修通后,经常有家乡人给他把这种茶饼带出来。
    爷爷还告诉巽宜,普洱茶原本也和广东的绿茶一样,可是马帮运茶的时候多半走的是大峡谷,气候湿热,茶叶开始发酵,才变成了现在这种颜色和味道。因为皇帝喜欢这种发过酵的茶饼,云南普洱茶在清朝的时候成了贡品,一时间在市场上更是价格倍增,达官贵人都以和这种发过酵的茶叶作为一种高雅享受,原本不会喝的人也开始附庸风雅。所以茶市上普洱茶就更加精贵了。
    妈妈不准巽宜喝茶,认为喝茶会影响小孩子发育,可是巽宜5岁的以后,每逢爷爷喝茶看见巽宜也在一旁,就不顾及儿媳的禁令,偷偷地倒上一小杯茶让巽宜品尝,不过每次只准喝一小杯。
    喝茶的时候,爷爷就开始回顾年轻时候的经历,说得最多的,自然是故乡云南,从爷爷那里,巽宜知道了很多关于故乡云南的事儿:滇南的石榴、普洱的茶叶、竹园的红糖、通海的绿豆糕、石屏的烧豆腐、蒙自的过桥米线、建水的花灯歌舞、丘北的辣椒。当然,最令小巽宜向往的,还是有朝一日回到云南故乡之后,美美地吃一顿蒙自的过桥米线。
    不过小巽宜更加向往的,是一旦去了云南,她就可以穿上好看的蜡染裙,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了!
    在爷爷的嘴里,云南的故乡竟然是那样的美丽和令人神往,四季如春的气候,山上到处开满了鲜花,森林里溪流潺潺,大象、巨蟒隐蔽期间,孔雀在人们的头顶上飞翔,还有建水燕子洞、蒙自、新街的和尼梯田,明镜般的大屯海、杞麓湖……。
    蓝巽宜一直等盼着能够和爷爷一起,坐上小火车,回到老家云南,自由自在地穿上自己心爱的蜡染裙,在铺满鲜花的山坡上自由自在地捕捉蝴蝶,再美美地吃一顿蒙自过桥米线……。
    蓝巽宜每次问爷爷什么时候带她回云南,爷爷总说快了,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回去过年。
    然而这年过年的时候,护国战争突然爆发了,蔡锷、唐继尧在云南反袁,袁世凯就让广东的龙济光出兵云南,打回他的老家去。这么一打,云南和广东之间的交通就彻底断绝了,蓝巽宜跟着爷爷想回家过年的愿望也彻底落空了!
    蓝巽宜好不懊丧!
    到了第二年的大年时节,护国战争倒是打完了,袁世凯也气死了,可是爷爷的表兄龙济光也滚蛋了!爷爷估计自己的县官做不长了,所以反而不着急回家的事儿了
    蓝巽宜又一次深深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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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3-18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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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蓝巽宜六岁这年,父亲从英国剑桥大学毕业,回到了广州。回家时,父亲穿了一件颇为新式的白色西装,咖啡色的圆头皮鞋,手里还拄着一根文明杖,这让历来不拄拐杖的祖父看了很不舒服。蓝世勋见人就哈罗个不停,人力车夫以为他是假洋鬼子,故意在香山城里多绕了几大圈,好在父亲很久没有进过香山城了,乐得多看一看街景,并没有责怪人力车夫。
    父亲给巽宜带来了很多的英国糖果,还有洋娃娃。父亲在英国剑桥和那里的很多名人都有留影纪念,有数学皇帝哈代、利特伍德、拉马努地,也有卡文迪许实验室的核物理大师卢瑟福;还有萧伯纳、泰戈尔,那时也在英国讲学。父亲让巽宜领略了泰晤士河畔的异国风光,讲述了伦敦的夜生活风情。让小巽宜好不向往,然而父亲这回却是从剑桥毕业而归,还拿到了经济学的学士是学位,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去伦敦了。
    父亲在县衙里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和祖父发生了争吵,他们究竟吵些什么,巽宜根本就听不懂,一会孙中山、一会儿共和、一会儿又把龙济光扯了出来。
    从那次吵架之后,父亲离开了香山,到广州谋生去了……。
    这时,孙中山反对段祺瑞另立国会,背弃《临时约法》,与海军总司令程壁光等愤然南下,发动护法运动。9月1日,部分随孙中山先生南下的国会议员召开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军**大元帅、唐继尧、陆荣廷为元帅。9月10日,护法军**正式成立,孙中山就职**军**大元帅。并宣布兴师讨伐段祺瑞。
    刚从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蓝世勋,自然是人才难得,又因为当年护驾孙中山有功,根据他辛亥革命时期的革命资历,被任命为大元帅府上校参军,在参军长许崇智的领导下,从事军事后勤工作。随后又被孙中山派往广州市税务局坐镇指挥,然而,执掌广东军政大权的陈炳坤,不愿意让省会城市的税收大权旁落他人之手,蓝世勋很快与他们产生了矛盾。
    于是,孙中山又派了一个名叫李调生的财经专家,来协助管理广州税局,李调生也很快碰了钉子。
    矛盾很快闹到孙中山的公子、广州市政厅督导孙科那里,孙科这时也刚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毕业,留学归来,正值年轻气盛,已经做好了接任广州市市长的准备,他雄心勃勃地要按照西方大都市的标准建设新广州。于是,蓝世勋、李调生等与税务局旧职员之间的矛盾,很快又上升为孙科与广东地方**之间的矛盾。
    陈炳坤为了给不知天高地厚的蓝世勋一点颜色,以清理龙济光的死党为名,撤消了祖父蓝和光香山县知事职务,宣布今后不再任用。
    面对这个结局,蓝和光倒是格外地冷静:龙济光显赫一时的时候,他没有更多地沾这位表兄的光,如今龙济光被赶到海南岛去了,他却必须顶着龙济光死党的罪名黯然离职,这个结局蓝和光或许在肇庆军务院成立的那一天就预料到了,只是后来龙济光也宣布独立了,护国军**就只好客客气气地对待龙的旧部,没有立刻让蓝和光这样的人下台,于是又让他在香山县知事的任上多干了一年。
    蓝和光不等新上任的县官前来交接,当天晚上就收拾了几大车家当,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香山县衙署的后院,直奔澳门而去,那是他当年辞官经商的起点,迄今已经整整16年了,儿子参加广州的军**以后,澳门留下了很多生意上的事儿,等着他前去打理,蓝和光可以说一刻也等不及了。了却了这份香山县知事这份苦差事,蓝和光的心情反倒有几分惬意。半道上竟然还哼哼了几声粤剧。
    蓝巽宜跟随祖父到了澳门之后没几天,父亲就派自己的一个部下把她和母亲接到了广州,在广州城里找了一处房子,把他们母女安顿了下来。
    几个星期后,蓝和光不见孙女回来,也派人找到了广州,要接孙女会澳门读书。父亲说什么也不答应。父亲给了来人两个银洋,并告诉他,巽宜已经7岁了,要在城里读书,并且抱怨老辈人只会给孩子读些《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旧东西,知识面何等狭窄,误人子弟等等。来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没有要到孩子,过不了多久,蓝和光只好亲自上门,找到父亲住的地方,要跟他要回孙女。蓝世勋和自己的父亲大吵了一场,并斥责蓝和光与龙济光勾结,为虎作伥,差一点毁掉了他的前途。祖父蓝和光要告儿子忤逆,蓝世勋说他巴不得祖父赶快把他告上法庭,这样他倒有理由洗脱自己龙济光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了。祖父听了这个话,想了一想最后终于没有把儿子送上法庭。
    祖父走后,蓝世勋向妻子方淑贞宣布,今后不得与祖父有任何来往,以免被人抓了把柄。就这样,蓝巽宜与从小把她带大的祖父分手了。不过对于巽宜来说,她更多怀念的还不是自己的祖父,而是祖父跟她讲过多次的故乡云南,不能和祖父生活在一起,这就意味着蓝妮再也没有机会跟随祖父去云南老家过年了。蓝巽宜对此好不伤心。
    直到半年多以后,母亲怀孕了,而父亲整天忙着革命工作,没有时间照料母亲,父亲和祖父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和,父亲不得不把母亲送到澳门去生孩子,却仍旧不允许巽宜随行,于是,继离开祖父之后,巽宜又不得不和自己的母亲分手了。那时,巽宜已经在广州的一所小学上学了,父亲依旧整天忙着革命工作、忙着和桂系的人吵架,根本没有时间照看巽宜,而家中的保姆是个粗手大脚的潮州女人,每天把父女俩的饭做好之后就交差了事了,再要想找她,就只有到打麻将的地方去才找得着了。那段时间的小巽宜,几乎是一个人生活在广州,父亲有事不能回家吃饭,怕保姆不负责任饿着巽宜,给她在口袋里放了一些零花钱,小巽宜第一次吃到了广州大街上的鲜豆花和煮鱼丸,过去在家里,祖父管教孩子很严格,不许巽宜在大街上吃东西,所以广州城里这些寻常百姓家孩子习以为常的食品,对于蓝巽宜来说,竟然是那么的新鲜。广州城里的这些民间小吃,竟然成了巽宜后来久久难以忘怀的美味。
    也正是流浪广州的这段日子,蓝巽宜为了父亲给她的零花钱能够买更多好吃的东西,学会了跟人讨价还价,而且乐此不疲,越讨越精到了。
    不久以后,李调生的妻子带着孩子从江苏老家来到了广州,蓝世勋在自己家附近不远的地方,替他们母子找了一处房子安顿下来,李调生的妻子见巽宜一个人生活十分可怜,便让她放学后到自己家里来吃饭,在李调生家里,巽宜第一次见到他的二公子李定国,李定国比巽宜大两岁,脸色长得白白净净,抄一口袋江苏味的国语,特别柔和,一双丹凤眼看上去格外招人爱,平时喜欢穿一条拉背带的西装短裤,白衬衣、白网鞋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巽宜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就油然而生出一种想和他亲近,让这个男孩做他哥哥的那种愿望,而面对同样眉清目秀的李定国的哥哥,巽宜就没有这种愿望。
    李定国第一次看到巽宜,感觉她长得特别像个洋娃娃,五官端正得让任何人见了都无可挑剔,李定国后来常对家里人讲,他以前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巽宜,然而李定国这还是第一次到广州,蓝巽宜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出过家门,他们过去哪里可能有见面的机会呢?李定国的哥哥挖苦他:“大概是做梦的时候吧?”
    于是李定国就仔细回想自己做过的每一个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个梦梦到了蓝巽宜这么漂亮的小女孩?
    蓝世勋每天来李家接女儿的时候,常常要先跑到李调生的屋子里坐很长时间,两个男人在里屋肆无忌惮地喝酒、骂人,全然不把屋子外面的女人和孩子放在眼里。蓝巽宜起初很害怕,可时间长了也就满无所谓了。两家的父亲平时都不喜欢骂孩子,他们在里屋要么喝酒,要么就骂同事、骂部下、骂那些军阀,有的时候两个男人也经常拍着桌子对骂,这个时候,总是李调生的夫人抱着巽宜进去劝驾,而后父亲脸色苍白地抱着小巽宜就回家了,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巽宜也不敢问他们吵架的原因。然而,李调生夫人劝驾时说的那些话,却被巽宜牢牢记住了,经过她重新加工改编,又变成了给同学或者其他人劝驾的说辞,以至于后来和巽宜相处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蓝巽宜是一个劝架的高手。
    和李家兄弟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之后,妈妈也生完了小弟弟,从澳门回来了,巽宜放学以后不用去李家吃饭了,然而只要有空,她又忍不住会往李家跑,不是她喜欢看大人们吵架,而是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亲近李家的小二哥定国。
    李定国也很会待小妹妹,大人们在里屋吵架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教巽宜玩编线框的游戏。李定国的手指头很灵巧,一个红线在他的手里能够编出各种各样的图形来,编玩以后自我欣赏一番,然后就让巽宜抽线头把图形拆散了重编。蓝巽宜从李家小二哥那里,学到了很多编线框的方法,也爱上了这种游戏。
    李定国打小生就一副好嗓子,他各种各样的歌都会唱,广东的、香港的、上海的、江苏老家的,尤其喜欢唱京剧中的小生和花脸。最让蓝巽宜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李定国来到广州那么长时间,不会说广东话,却先学会了唱广东的粤剧,
    而且一板一拍唱的非常认真,连广东人说话特有的尾音都能唱得丝毫没有走展,有些戏巽宜看了若干遍都没有学会,可定国竟然看一遍就会唱了,这让巽宜好不惊奇,有时甚至自卑自己怎么那么笨?
    越秀山下面的公园,是李调生夫人经常去的地方,母亲过去也带蓝巽宜去过,公园不大,依山傍水,风光很美丽,而且就在广东老城的城北,从家里乘坐人力车十分钟就到了。
    这天校休日,李定国自作主张,打了一辆人力车,把巽宜带到了越秀公园,然而巽宜玩越秀公园玩腻了,提出要定国带她到越秀山去玩。俩人看见一条山路就钻了进去,然而拐了几个弯以后,山路就找不着了,巽宜心虚了,说要往回走,可李定国不甘心,仍要往前,没想到俩人钻进林子就再也走不出来了,李定国见势不妙,急匆匆往山顶上奔,奔到山顶以后,看见了广州城,还有光孝寺的屋顶和六榕塔,李定国断然决定往广州城这个方向走,可是这个方向根本没路,结果俩人都陷进了半山腰上的灌木丛,再也出不来了,往复多次,结果都差不多,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个孩子依旧走不出越秀山那小小的热带丛林,蓝巽宜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巽宜一哭,李定国就更加六神无主了,四周大喊求救,可公园里的人早回家,没有人听得见他们的求救,最后,李定国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且说李家的人见两个孩子天黑了也不回来,也急得六神无主,结果是李定国六岁的妹妹突然想起来,说她二哥和巽宜白天乘坐人力车去了越秀公园,还问她去不去,妹妹想去不敢去,才留了下来。
    大人们疯了似得,打着手电、火把进了越秀公园,公园守门的老头说,确实看见这两个孩子上了山,当时他还想阻拦,后来就再也没见他们下来,越秀山的背后是郊外,下山的路很多,守门老头以为他们从其他山路出去了。所以没有报警。
    这时,警察也来了,朝天上开了枪,可还是没有找到,直到晚上十点多种,警察再次回到他们开枪的那条路上,家人呼喊巽宜和李定国的名字,这才听到不远处林子里有孩子喊救命。
    原来,刚才警察开枪的时候惊吓了定国,加上是黑夜,他们没有看清楚开枪的究竟是警察还是强盗,俩个孩子吓得直得瑟,可是他们来到离小路只有20米的地方时,密集的植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时的小巽宜又饿又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使她对着定国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可是小定国始终没有还手。巽宜的裙子在林子里被撕烂了,夜风一吹冷得直得瑟,定国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巽宜披上,宁可自己在冷风里得瑟……。
    这晚上过去后,巽宜才发现,定国其实是一个性格很刚强的男孩子,他关键时候没有去自己想办法逃生,却一直呵护着自己,巽宜心中一直对小定国十分感激,直到长大成人以后,蓝巽宜每次做恶梦的时候,常常会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哥来救她---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哥就是她儿时的伙伴定国。小时候做这样的梦,巽宜总是要求定国做她的哥哥,当他们再也走不出大山的时候,小哥哥为她搭起一间茅屋,俩人就在茅屋里躲避风雨和野兽……。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大,巽宜竟然梦见自己和那个小哥哥成了小夫妻,甚至有了孩子……,醒来想着想着竟害起羞来。
    然而这次事件之后,父亲禁止巽宜再去找李家的男孩玩耍,他和李调生的工作分歧也越来越大了,再后来,巽宜和小哥哥终于天各一方,整整十一年,等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俩人都已经长大了……。
    蓝巽宜并不知道,他俩的失踪还惊动了一个人,那就是当时大元帅府秘书、广州市政厅督导孙科,孙科知道李调生和蓝世勋当时的处境都十分艰难,就在孩子失踪的前一天,新上任的广东省省长程壁光被人暗杀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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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3-22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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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巽宜并不知道,他俩的失踪还惊动了一个人,那就是当时大元帅府秘书、广州市政厅督导孙科,孙科知道李调生和蓝世勋当时的处境都十分艰难,就在孩子失踪的前一天,新上任的广东省省长程壁光被人暗杀了,警察局的人手很紧张,那些警察是孙科亲自打电话请来的。
    孙科事后多次对李调生说,他想见见这两个勇敢的孩子,然而程壁光被暗杀后,孙科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等忙完那阵以后,孙科自己也下台了,和他的父亲孙中山一样,黯然离开了广州……。

    孙中山的护法运动,在广州惨淡经营了一年多,最后只好黯然收场。那个年代的中国人,还不知道法对于一个共和政体来说意味着什么?段祺瑞毕竟不同于袁世凯,袁世凯明目张胆要当皇帝,所以老百姓理直气壮地把他推翻了;段祺瑞毁法是明目张胆的,可他不当皇帝,并且带头把张勋复辟的美梦粉碎了,于是,那时的很多人,包括时至今日的很多人,对于孙中山这场护法运动多有不解,对于孙中山为了一本书而去发动一场战争的必要性表示困惑,然而在那样一个年代,随心所欲的毁法、改组国会,很可能是另一场帝制复辟的开始,孙中山不得不表达这种忧虑----这是完全合理的!
    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大元帅的时候,他的两位元帅陆荣廷、唐继尧最初皆选择了拒不上任的态度。此后,俩人见护法对于扩大他们的地盘有力,又开始打着护法靖国的名义出兵邻省,唐继尧不做非常国会选举他的军**元帅,事后却自封为五省联帅,势力所及滇、黔、川、陕、湘及新疆等地。
    与此同时,广西的陆荣廷也出兵湖南。于是湖南成为桂系、滇系、直系、皖系四方势力激烈争夺的要地,湖南本土势力也分别依附以上四方,一时间相互打得难解难分。
    龙济光被赶走以后,广西陆荣廷雄踞两广,广东都督陈炳坤、莫荣新都是他的部下,省长朱庆澜毕竟是个文人,形同摆设。孙中山为了在广东建立护法根据地,竭力争取陈炳坤的合作,可陈炳坤一开始就表现出貌合神离的态度。由于桂系一直把持着省会广州市的税收。孙中山不得不提名让他少年时的朋友、原北洋**海军总长程壁光担任广东省省长,桂系恼羞成怒,派刺客暗杀了程壁光。
    广东省长朱庆澜将广东地方上的20个营划拨给陈炯明指挥,作为广东省参与北伐的基础力量,陈炳坤却一直想把这20个营据为己有。陈炯明出兵援闽以后,桂系企图截断陈炯明的补充兵员和粮草。为了支持陈炯明的援闽,孙中山绕开桂系把持的广东地方**,由广州市的税务督导蓝世勋、李调生组织一批有志于护法革命的年轻学生,派往市郊帮助陈炯明征兵、征粮,不料督军莫荣新竟污蔑这些年轻学生是土匪,并加以杀害。孙中山十分震怒!
    当时的广东,除了桂系和陈炯明之外,另一支重要的武装力量,是护国时期李烈钧从云南带出来的滇军部队,这支部队当时的重要领导人张开儒对革命忠心耿耿,并兼任大本营的陆军总长。被莫荣新视为眼中钉,莫荣新以孙中山的名义将张开儒骗至广州开会,却在半道上暗杀张开儒,张开儒中枪倒地,对方以为他被打死了便逃之夭夭。张开儒后来幸被手下所救。这是继程壁光被暗杀以来,又一起重大的政治谋杀案。
    就在孙中山与桂系的矛盾日益加剧的同时,云南的唐继尧为了实现他当东大陆主人的梦想,伺机操纵南方革命**。他策动李根源等人,策划政学系国会议员重开非常国会。削弱孙中山个人的权利。
    非常国会在政学系操纵下,将大元帅制改为总裁制,在二次革命和护国战争中居于领导地位的前清总督岑春煊,被推举为首席总裁;孙中山和陆荣廷、唐继尧等另外6人被推举为总裁。由此,孙中山从护法初期的大元帅,降为七总裁之一!他已无法继续领导这场运动。
    孙中山带着对旧军阀的深深失望,离开了广州。临行前不得不哀叹:“南与北如一丘之貉!”
    听说孙中山要离开广州,蓝世勋邀集了一批革命同志,企图到大元帅府挽留孙中山,然而,头天说好的采取集体行动,第二天响应他的人却寥寥无几,蓝世勋发现,连他的老同事李调生也失约了,但他当时并不知道,桂系已经对李调生许以高官厚禄,作为分化革命党人的一种手段。
    蓝世勋见来人寥寥无几,孙中山又久久不肯出来,便让追随者在大元帅府门口等候,自己进了大门,直奔孙中山的办公室陈情。蓝世勋刚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正好碰到孙中山收拾完行李和办公室从楼上下来,两旁的卫兵手里都提着箱子,蓝世勋急忙赢了上去,在楼梯口跪了下来:“中山先生,您不能走!”
    “快闪开!”卫兵冲上来把蓝世勋从地上拖了起来。
    孙中山一怔:“蓝世勋同志,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蓝世勋:“中山先生,您不能走,您是革命的希望,您走了,护法大业谁来主持?中山先生,请您三思!”
    孙中山面容憔悴地望着蓝世勋,一夜之间,他似乎比过去苍老了许多,革命征途上的屡战屡败,都没有像这次这样催人憔悴,因为过去的一次又一次失败,都是强大的敌人残酷镇压所致,唯独这一次,孙中山败在了自己人手里:“蓝世勋同志,政学系操纵了非常国会要我下台,我不得不尊重这个决定,一年以前,他们在这里选举我为军**大元帅,一年以后……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局!我不忍看到革命阵营因为我而自相残杀!我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离开广州也只是暂时的。”
    “可您现在还是我们的总裁,革命需要您。”
    “现在的首席总裁是岑春煊,广州的局面由他来主持,希望他维护好国家的法统和尊严,善待革命的同志们。我虽然暂时离开了广州,可你们要相信,我孙中山永远不会离开中国革命!”孙中山说到这里,眼眶湿润了。
    “中山先生……,原谅我冒昧,可这也是许多革命同志的心愿!”蓝世勋说。
    “我这次南下广州,为的是护法,捍卫国家的法统和尊严!可段祺瑞毁法,这里的人又不让我护法,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孙中山发出一种身边人从未见过的冷笑,昂起头对大厅里更多的人说:“共和的精神,如果不用法律的方式凝固下来,今后还会有无数个袁世凯、张勋跳出来,再开复辟帝制的丑剧,那个梁启超不是赤裸裸地宣扬,托共和之名,行专制之实吗?段祺瑞、黎元洪不都想当这个不是皇帝的皇帝吗?蔡松坡说得好,护国是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我们今天捍卫国家的法统与尊严,也是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为我苦难的中华争国格!我们没有错。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北洋军阀段祺瑞依靠他的枪杆子毁法、擅组国会;南方的军事家们,同样在用枪杆子操纵我们的非常国会,阻止我护法,临时约法还没有恢复,他们就急着开南北议和,这是背叛!他们和北洋军阀还有什么区别?南与北不亦一丘之貉乎?我巍巍四万万同胞的中华,法统何在?天理何存?”
    “中山先生,您别太激动!”侍卫长轻声提醒。
    孙中山把手里的手杖换到左手,然后走上前来与蓝世勋握手:“蓝世勋同志,告诉外面的同志们,我走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多多保重,保存自己,就是保存革命,对于非常国会的大多数议员,仍然要团结,捣乱的毕竟只是其中少数人,你们和莫荣新之间的斗争,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暂时不要采取过激手段,以免军阀对革命同志大开杀戒。你们一定要相信,护法是中国人民的共同意愿!再见!”
    “先生……那您……也多保重。”蓝世勋这时也不忍再往下说了。
    孙中山最后点头一笑:“蓝世勋同志,大门外面,有你集合起来的革命同志吧?谢谢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同志,我走了以后你们要团结,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做无谓的牺牲,你去告诉他们,我会回来的,来,请你送送我。”
    “蓝先生,请前面走。”侍卫长挥手向蓝世勋示意。
    蓝世勋知道这是无法拒绝的,无可奈何,他只好走到中山先生的前头,伸手为他们打开楼门……。
    走到大元帅府门口的时候,被蓝世勋叫来请愿的那些人,见蓝世勋亲自把孙中山送上去码头的汽车,也不好得再说什么了?
    “蓝先生,大元帅真的就那么走了吗?”那些情愿的人围住了蓝世勋。
    “中山先生要我们大家保重,别做无谓的牺牲。”蓝世勋不敢抬头直面同伴们质疑的目光。
    “先生他还说什么了?”
    “先生希望,莫荣新不是龙济光,岑春煊也不是袁世凯,他希望我们都能活着……”蓝世勋长叹了一声。
    “就这些?”众人失望地。
    “好了,大家分散离开,小心莫荣新的暗探,以后如果有人问起今天的行动,只能说我们是自发来给先生送行的,不能透露其他。”说完之后,蓝世勋自己转身先走了。
    就这样,蓝世勋亲手解散了他带来的勤王团队,从那天以后,这些革命同志再也没有来找过蓝世勋,他们对蓝世勋很失望!
    孙中山走后,大元帅府停止办公,新上任的岑春煊只留用了其中很少一部分人,更多的革命同志都被遣散了,他们有的随孙中山去了上海,有的下海经商去了香港和国外,从部队来的多半又回到了原来的部队,只有蓝世勋既没有自己的老部队,又没有经商的本钱,被桂系遣散的时候,只发给他50个大洋的遣散费,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大元帅府参军处解散后,广州市的税务局也不再理会这位所谓的督导员,给了他两个月的闲薪就让他走人了,而他派去的其他人却被留用了,蓝世勋深知自己与桂系结下了很深的矛盾,特别是在处理错杀下乡征粮学生的问题上,蓝世勋丝毫不给对方面子,与桂系莫荣新进行了坚决的斗争,让桂系十分难堪。
    由于桂系顽固坚持错误,拒不赔偿被害学生抚恤金,蓝世勋怒不可遏,曾通过大元帅府参军长许崇智的关系,从部队调来了几门大炮,炮口对准了广州观音山的督军府,以此示威,不料一名炮兵失手导致大炮走火,炮弹落在督军府附近的山坡上,莫荣新借此大做文章,指责孙中山下令炮击督军府,部分非常国会的议员手政学系挑动,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投票反对一年前由他们亲手选出的军**大元帅孙中山。至此蓝世勋惹下了大祸,被孙中山大骂一顿,还吃了一手杖!
    桂系解散大元帅府,蓝世勋成了首当其冲的被害者!
    大元帅府解散后,孙科也被岑春煊遣散,比蓝世勋稍好,岑春煊给他的遣散费是80大洋,拿到钱以后,孙科原打算去上海找父亲,可这个时候,岑春煊又假惺惺地派人来挽留孙科,把他安排到非常国会担任主任秘书。蓝世勋走投无路的时候曾经去找过孙科,可这个时候的孙科,身体突然开始发胖,而且学会了一杯接一杯地喝广东人的那种功夫茶,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激情满怀,而是变得嬉笑怒骂,玩世不恭,骂自己是弼马温,蓝世勋见孙科变得这样,只好悻悻而去。
    而李调生显然比蓝世勋更善于左右逢源,所以桂系把持下的广东省**,在打击蓝世勋的同时,对李调生采取了分化、收买和拉拢的政策。孙中山走后,李调生不仅继续留在税务局工作,不久又被派往银行委以高位。桂系拉拢李调生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和北洋系的李纯往来密切,岑春煊上台后,在继续反对段祺瑞的同时,对冯国璋、黎元洪的直系采取拉拢的态度,李调生正好成为岑春煊用得上的人。
    蓝世勋落职之后,在家闲居无所事事。整日借酒浇愁,**发给他的遣散费也很快用完了,妻子建议他去澳门投靠父亲蓝和光,下海经商,继承家业,可蓝世勋说什么也不愿再去投靠自己的父亲,他不去,也不允许妻子和女儿去澳门。走投无路之际,妻子去找李调生,希望李调生在银行给蓝世勋找个工作,可是一个多月以后,李调生一脸无可奈何地上门回话,说蓝世勋在任上得罪人太多,桂系有意刁难,故意不给蓝世勋安排工作,他们还要求蓝世勋为炮击观音山督军府一事向当局写一份悔过书,蓝世勋怒不可遏,把李调生也赶走了。
    李调生走后,蓝世勋又把自己灌了个烂醉,那段时间,蓝巽宜非常害怕看见父亲喝酒,因为他几乎是每喝必醉,醉了以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如果醉得不彻底,就开始砸家里的东西,或者打人,蓝巽宜已经好几次挨父亲打了。
    渐渐地,家里的钱全部被折腾光了,母亲开始靠变卖首饰来养活全家。
                                                             (待续)

    天狗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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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小说《国父家的苗王公主》2插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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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3-25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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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
    ……渐渐地,家里的钱全部被折腾光了,母亲开始靠变卖首饰来养活全家。
    蓝世勋知道自己在广东已经呆不下去了,决意去上海投靠孙中山先生,这时,他想起上海光复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此人名叫陈宝初,近年在江浙一带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剑桥毕业以后,此人曾多次写信给蓝世勋,叫他到上海或者江浙一带发展。
    蓝世勋硬着头皮给这位多年不见面的朋友写信,一个月以后,受到朋友回信,欢迎他们到上海去发展,并告诉蓝世勋,江苏当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到了上海,无论是做官还是经商都好办。
    于是,蓝世勋决定举家迁往上海,到华东一带去发展。
    这时的祖父已经年近古稀,而且他已经放出话来,不日将把澳门的生意交给手下人,自己回云南去养老,父亲预感到此一去或许是和祖父最后的诀别,于是破例带着妻子和女儿去了一趟澳门,向老人家告别。
    这果真是巽宜最后一次见到爷爷,爷爷精神很好,就是胡子头发比以前白了许多,爷爷要将巽宜留在身边,父亲不允,说上海是东方大都市,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好处,父子俩又发生了争议,为了支持父亲去上海创业,爷爷决定把巽宜的弟弟先留在澳门,由他抚养,等蓝世勋在上海站稳了脚跟,再把孩子接过去,如果爷爷要提前回云南,也会把孩子先交给方淑贞的父母。
    父子俩商定行程之后,蓝世勋破例让女儿给自己的爷爷磕了三个响头,巽宜磕头的时候,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她不敢说,只是喃喃地问祖父:“爷爷,你还会带我回云南老家吗?”
    “那当然,等爷爷料理完这里的生意,就去上海接你,云南是你的故乡,你都快十岁了,还从来没有回去过,是爷爷对不起你……。”祖父第一次在孙女面前说对不起!
    那天巽宜哭了,哭得很伤心,父亲硬将她拽走了,出门之后上了人力车,父亲也哭了……。
    几天后,巽宜和父母亲一起,登上了去上海的客轮,巽宜怀着迎接东方大都市上海的喜悦心情,巴不得轮船早一点起锚,然而,轮船驶出伶仃洋之后,巽宜往澳门方向看了最后一眼,看着远处的路环岛渐渐消失在地平线那端,心里不由得产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惆怅,因为她早就料到,爷爷说要带她回云南老家只是骗她的,上海那么远,爷爷或许永远都不会来接她了。还有小弟弟,爷爷说他回云南的时候要把小弟弟送到上海,或者交给妈妈家里,这不明摆着吗?爷爷连小弟弟都不带走,到上海来接她的可能性还有多大呢?
    路环岛越来越远、伶仃洋越来越远、香港大帽山越来越远、最后都消失在了地平线的那一端,而上海对于蓝巽宜一家人来说,依旧是一个未知的陌生……

                        三、
    经过六天六夜的颠簸,蓝世勋一家三口终于看见了上海的黄浦江,轮船拐过复兴岛的南端后,上海外滩的高楼开始历历在目!
    对于蓝巽宜来说,最大的兴奋是经过六天六夜的颠簸后,终于看见了外滩的钟楼和高楼大厦了,这时那个年代广州所没有的,在孙科出任广州市长之前,除了一些有钱人家的小洋楼之外,广州基本上还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老城。可以说轮船驶过外滩的那一刻,蓝巽宜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这座日后和她一生命运相关的东方大都市。
    而对于蓝世勋来说,最让他感慨的,还是刚进黄浦江时候看见的吴淞口炮台。9年前,蓝世勋到上海求学未成,开始跑码头,认识了一帮革命党人,上海光复的时候,朝廷让云南籍蓝翎守备黎天才,带着龙济光的五个巡防营开赴上海镇压革命党起义,可是部队到了吴淞口的时候,听闻上海已经光复,正值进退两难之际,长官们都已经躲得无影无踪,部队在吴淞口一带原地待命,眼看粮草断绝,连吃饭都成问题。这时的部队军心浮动,有的下级军官提出来,干脆反了,黎天才一筹莫展。
    蓝世勋听到这个消息,自告奋勇前往吴淞口,去争取黎天才起义,起初大家都不相信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小伙,能够争取五个巡防营起义,但上海光复军司令李燮和不放弃最后这一线希望,同意让蓝世勋前去试探黎天才的口风。
    黎天才和蓝世勋是云南大同乡,当初在龙济光手下,与蓝父交情甚笃。黎天才当时正在走投无路之际,见了蓝世勋这个小同乡,即待为上宾,征询他如何与广东的龙济光取得联系,蓝世勋告诉黎天才,广州也爆发了革命党人起义,总督张鸣岐失踪,提督李准反水、龙济光也去向不明。
    黎天才知道大势已去,进退维谷。蓝世勋乘机动员黎天才就地起义,然而,说到起义这档子事儿,黎天才有开始变得对蓝世勋不信任了,因为在黎天才眼里,蓝世勋毕竟是晚辈,他与革命党人的关系究竟如何,黎天才没法知道,起义之后部队的待遇问题更是一无所知,黎天才要蓝世勋回去与革命党人联系,派一个级别更高的人前来谈判,而自己仍要观望几天。
    黎天才万万没想到,和他近在咫尺的吴淞警察局局长黄俊松也是一个革命党人,李燮和听了蓝世勋的汇报后,派黄俊松前去谈判黎天才部起义以后的改编事宜,并约定黎天才的部队和吴淞警察局同时起义。
    黎天才起义后,部队被派往南京,参加革命军攻占南京的战斗,蓝世勋以代参谋长的身份参与指挥攻克南京的战斗。
    南京光复后,黎天才部被正式纳入黄兴总司令的麾下,参加北伐,蓝世勋也被正式任命为黎天才部的参谋长,先后参加北伐和援鄂的战斗。
    黎天才的部队到达湖北后,满清已被推翻,经过南北议和,黄兴决定决定裁撤民军,唯黎天才的援鄂部队得以保留,为了保存革命实力,孙中山、黄兴将一批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民军军官,送往黎天才的部队充实基层,而蓝世勋因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学生,被迫让位,做复原处理。此事对于蓝世勋是一个很大的刺激,离开部队后的蓝世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地闭门苦读,才考取英国剑桥大学。
    大上海无疑是蓝世勋人生和事业的重要起点,然而和每个外地人一样,此时迎接蓝世勋一家的,依旧是解不透的陌生……
    蓝世勋下了船以后,按照以前在上海的习惯,先去了四川北路,在那里找了一个小旅店把妻子女儿安顿下来,然后就去找熟人、托关系。几天后,友人陈宝初从外地经商回来,把他们一家安顿到附近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间里,这里的房租很便宜,蓝巽宜从来没住过这种三角形的房子,觉得非常好奇,而父亲却是眉头紧锁,不断地哀叹,逃难就是这个样的。在蓝巽宜有效地记忆中,住大上海的三角房就是逃难了。
    蓝世勋到了大上海以后,执意要去面见孙中山,尽管孙中山的此次下野在一定程度上和他有关,但他必须去直面革命党人的白眼:在广州的时候,很多革命党人都认为是蓝世勋的莽撞,导致孙中山下台,很多人因此决定再也不和他往来,上海的革命党人同样有理由对蓝世勋白眼,然而尽管如此,蓝世勋依旧想去见一见孙中山!
    且说孙中山离开广州之后,有一段时间非常痛苦,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屋子里,痛定思痛的结果,促使孙中山开始写作日后对于中国革命和中国前途具有指导意义的《建国大纲》,蓝世勋第一次去见孙中山的时候,中山先生正在闭门著书,拒不见客。第二次去的时候,适逢中山先生外出了,和他一样在大厅里等候的,是国民党元老吴稚晖,俩人闲得没事儿,捞起家常来,吴稚晖突然想起江苏无锡的税务局有一个空缺,像蓝世勋这样从英国剑桥毕业刚刚毕业的高材生,又当过大元帅府参军,实属人才难得,便问蓝世勋愿不愿意去无锡高就,蓝世勋当即答应了这个差事。
    一个多月以后,吴稚晖来信,让蓝世勋去南京,面见江苏督军李纯。这时的革命党人正在积极争取以曹锟为首的直系起来反段,而李纯也正需要利用革命党人抗衡浙江的卢永祥和上海的何丰林。所以经吴稚晖这么一推荐,李纯还真把蓝世勋当成了一回事儿。
    蓝世勋在友人陈宝初的陪同下,面见李纯,李纯其人身材魁梧、面色白净,穿一身督军服显得英武、威仪,确实很有督军的气派,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君一开口,声音竟然文弱得像个书生,完全和他的身材不相称,说话的时候,眉宇间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郁,大概是蓝世勋前去拜访的那天,此君正患感冒,手里拿着一个装薄荷油的小玻璃瓶,不断地嗅着瓶里的气味,让人觉得此人有点儿怪怪的。蓝世勋原本对李纯就没有什么好感,当年镇压李烈钧的湖口起义就是他,真正的侩子手、为虎作伥,可是在吴稚晖的口里,此人一转眼竟又成了开明军阀。蓝世勋无意辨别吴稚晖那些话的真伪,此时最要紧的是需要在江浙一带找个工作来养家糊口,所以蓝世勋一直忍耐着……
    李纯简单了解了蓝世勋的留学剑桥的学历、以及他在大元帅府的资历后,说了一些支持《临时约法》、同情北京学生反对21条之类的话,然后就让手下人发布任命,要蓝世勋到无锡去走马上任税务局长。为了控制蓝世勋这些异党推荐来的人才,同时也为了控制无锡的税收不放,李纯要求蓝世勋把家迁到南京,并叫人帮助蓝家在南京张罗住房,蓝世勋早已明白李纯的用心,不得不遵从督军大人的安排。
    从上海乘火车到南京,只需要5个小时的时间,然而与十里洋场上海滩相比,金陵古都给蓝巽宜的第一印象不仅古旧,而且显得有几分破败。从太平天国到现在,南京经历了多次战争,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而大上海的崛起,在很大程度上是以金陵古都的不崛起作为代价,所以慢说是和十里洋场上海滩相比,就是和珠江之滨的广州相比,也要显得逊色许多。九年前的那场决定中国前途和命运的革命,对于民国的同龄人蓝巽宜来说已经不甚了了,五朝古都究竟意味着什么,更是一个与蓝巽宜无关的话题,她甚至不明白,父亲说是北上求发展,为何竟然求到南京这种地方来了?然而南京这座城市,日后总是和巽宜的命运息息相关。
    在陈宝初的帮助下,蓝世勋一家在南京鼓楼附近找了一处房子,安下身来,安顿了一家老小之后,蓝世勋很快到无锡上任去了,留下蓝巽宜母女俩举目无亲,好在巽宜这时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把她安排到一个教会小学去读书,放学以后,母亲又专门为巽宜补习古典文学。
    母亲方淑贞出身书香门第之家,精通中国古典诗词,相夫教子之余,常以填词练字作为消遣。方淑贞原本不信基督教,父母更是中国最传统的那种旧知识分子,但是南京的教会学校费用便宜,而且离家又很近,图个方便而已,方淑贞在南京人生地不熟,听邻居说这所教会学校很不错,就替小巽宜报了名。

    父亲在无锡做官的时间真够漫长,督军换了好几个,于是一朝**臣,有的人升官了,有的人落职了,只有蓝世勋一直不升不降。任命他为无锡税务局局长的李纯督军,没几年就自杀了,然后又来了个齐燮元,此人穷凶极恶,到处结仇,可打仗是要花钱的,那个时候的老百姓已经被挤榨得不行了,税收交不上来,他就把无锡税务局的局长吊起来打了一顿,遇到这种事,蓝世勋原本下定决心辞官不干了,可是齐燮元只管打人,不管撤职,所以挨了打,这个税务局局长依旧得硬着头皮做下去---都撤了没有人帮他收税!
    那段时间的巽宜,很难见到自己的父亲!
    直到这年巽宜小学毕业了,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京私立惠文中学,这同样是一所教会学校,在南京的历史非常悠久,洋务运动的时候就有了,那个时候大清帝国还没有开始教育改良。
    这一年江苏的齐燮元和浙江的卢永祥开战了,结果却是江苏的齐燮元大败,南京和无锡都被浙军分割包围了,巽宜母女和无锡的父亲相互不通音讯,生死不知。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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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江苏的齐燮元和浙江的卢永祥开战了,结果却是江苏的齐燮元大败,南京和无锡都被浙军分割包围了,巽宜母女和无锡的父亲相互不通音讯,生死不知。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此战惊动了北京的曹锟大总统,他急调福建的孙传芳到南京助战,孙传芳果然是一员骁将,出兵北上,打得卢永祥大败,于是在南京自号华东五省联帅,除山东之外,整个华东地区几乎尽入其毂。
    这对于蓝世勋来说似乎是个发展的好机会。友人陈宝初自称过去就与孙传芳相熟,自告奋勇带着蓝世勋上门拜见孙大帅。
    岂料孙传芳过去在湖北,就对蓝世勋有所耳闻,听说过他辛亥时期策动黎天才吴淞起义的传奇经历,也听黎天才手下的人说起过蓝世勋的文采,如今的蓝世勋又毕业于英国剑桥,在齐燮元手下屈就一个无锡税务局的局长,多年不得提拔,孙传芳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而前任齐燮元的腐败、残暴孙传芳也早就有所耳闻,所以,孙传芳上任以后,撤了一大批齐燮元时代的旧吏,正在大刀阔斧更换新人,不待陈宝初详说蓝世勋的情况,孙传芳就主动邀请蓝世勋担任他的江苏省税务局局长,一个多星期以后,任命蓝世勋为江苏省税务局长的任命就下来了,蓝世勋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调往南京履任新职。
    被压抑多年的蓝世勋,突然被调往南京,这个结局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于是蓝世勋简直视孙传芳为世间难得的知音,他决心为自己的这个知音好好地买一回命!于是,蓝世勋果不负孙传芳之厚望,在任期间,整顿工商、改革税制、广开财源,为孙传芳找来了很多的钱,帮助他打败了山东的张宗昌,杀掉了老资格的施从滨将军---于是也为孙传芳自己日后的死,埋下了伏笔。
    那时节的孙传芳,在蓝世勋等人的鼎力相助下,兵强马壮,无怪乎这一年的秋天,孙传芳将军横刀纵马于长江边上,竟满怀豪情地对手下人说:“眼下秋高气爽,正是打仗消遣的好时节!”何等的英雄气概?至于究竟该打谁,恐怕连孙传芳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好。
    也正因为看到孙传芳在华东一带一天比一天兵强马壮,孙中山和南方革命**,也在争取孙传芳,策动他支持北伐。老资格的军事理论家、陆军大学校长蒋百里受南方革命**委派,亲自到了南京,与孙传芳商谈北伐事宜。然而孙传芳一方面将蒋百里、何成浚等待为上宾,另一方面却暗通吴佩孚,把军事天才蒋百里的北伐计划,和盘托出,卖给了北洋**和吴佩孚。而天真烂漫的蒋百里将军,还以为孙传芳真心支持北伐,不惜放下老大哥的架子,亲自给这位比自己晚四期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小师弟当参谋长,最后害得这位民国最天才的军事理论家,一度沦为国民革命的讨伐对象,大革命以后被迫在家闲居多年。
    和蒋百里一样,蓝世勋----这位辛亥革命时策动黎天才吴淞起义的革命志士,二次革命以及护法时期皆坚定不移追随孙中山先生的先锋人物,此时也成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北洋官吏,谁能想到历史常常就是这样捉弄人的呢?
    而对于蓝巽宜来说,父亲调回南京和没调回南京大抵也差不多,这时节的父亲工作比以前更繁忙了,下班以后还要到处应酬,不是跳舞就是宴请,最无可奈何的时候,还要亲自深入秦淮河那类地方去陪客人,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买单,替他们烧烟泡,再不就是被关在省府里开夜会,夜会完了照例宵夜一同,常常后半夜才回家,这个时候的父亲,几乎吃遍了南京城里所有的酒楼、名吃,直到晚年,他脑子已经彻底糊涂了,可对于南京城里的酒楼饭馆依旧如数家珍。
    也正是这段日子,蓝巽宜跟着父亲吃遍南京,以至于她后来拿口味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有的时候父亲喝醉了酒,也感慨两句“秦淮夜宴几时休。”他那时似乎已经预感到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了,然而孙传芳的知遇之恩又让蓝世勋难以自拔……。
    1926年7月9日,由国共两党共同组成的国民革命军开始誓师北伐。9月3日,北伐军朱培德的部队越过大庾岭防线进入江西、何应钦部也同时攻入福建,讨伐孙传芳的战斗正式打响,孙传芳亲率四个方面军气势汹汹开赴江西,与北伐军决战,南昌城经过屡次争夺,终于被攻克,孙传芳兵败江西,已无还手之力,福建曹万顺、浙江陈仪、安徽陈调元相继倒戈,孙传芳被迫离开南京,率残部撤往长江以北。
    也就是这一年,蓝巽宜以优异的成绩从南京惠文女子中学毕业了,考入南京暨南中学!暨南最初是清末总督端方所办的一所大学堂,后为华侨大学,暨南中学也是当时南京最有名的中学,新制教育,由于最初专门招收华侨子弟,不得不打破男女不同校的陋规,是南京市最早男女合校的中学,校址就在鼓楼附近的薛家巷,离蓝巽宜的家很近,能够考取暨南中学在当时都是很了不得的,女生更是凤毛麟角。
    然而,就在学校刚刚开学的第一个月,孙传芳的军队在张宗昌支持下,突然越过了长江,占领了南京和镇江之间的龙潭镇,战事异常激烈,随着孙传芳政权的垮台,这时的父亲已经落职,为了躲避战祸,父亲拿出平日里的大部分积蓄,在上海的襄阳南路买下了一套住房,然后全家人迁居到了上海,蓝巽宜在暨南中学的学业不得不被战火中断!

    南京**成立后,由于蓝世勋早年革命有功,他在孙传芳阵营的表现幸而得到吴稚晖、蒋百里等人的证实,所以作为有用之才再次被国民**降职录用,全家人迁居上海不久,父亲被通知到国民**财政部参加一个学习班,之后就被调往常熟担任那里的沙田税务局局长,虽然官职不能和以前相比了,但好歹也算是个差事,一家人按理仍然可以衣食不愁。
    也就在这年,祖父去世了,他晚年把澳门的生意交给手下人,自己带着小儿子回了云南故乡,在那里捐资办学,办起了故乡建水的第一所中学,也就是日后来因革命而大名鼎鼎的建民中学。
    祖父临终前把财产给了小儿子,没有给蓝世勋留下一分钱,然而根据他的遗嘱,澳门的手下人很快把祖父留在地窖里的几大筐普洱老茶送到了上海,交给父亲,并嘱咐蓝世勋,这是老人家留给他的唯一遗产。蓝世勋对于老人的遗产自然很不感兴趣,照例把那些老茶往扫帚间里一扔了事,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若干年后,正是这些令他嗤之以鼻的普洱老茶,在关键时刻帮了蓝巽宜的大忙!
    蓝家迁居上海的时候,上海的中学大多已经开学,只有威海路上的智仁勇女子中学刚刚成立,仍在招生,母亲替蓝巽宜在这家中学报了名。然而校长对于蓝巽宜在南京惠文中学的成绩竟然采取了嗤之以鼻的态度,要求蓝巽宜重新参加考试,并且再三叮嘱家长,学校对于体育课的要求非常严厉,怕吃苦的女孩家乘早别进来,母亲为了给女儿找一个读书的地方,已经吃了若干次钉子,所以满口答应说巽宜不怕吃苦。
    直到入校以后蓝巽宜才知道,智仁勇女子中学的教学作风,和过去的教会学校完全不同。智仁勇女子中学的前身,是蔡元培先生于清末创办的女子学校,最早是为革命党人培养女刺客的一所秘密学校,辛亥革命时,学校的学生很多都参加了女子炸弹军。上海光复后,学校更名为上海爱国女子中学,是当时上海最优秀的女子中学,当时上海的大户人家纷纷把女儿送往这所学校读书,招生规模一年大于一年,终于闸北西藏北路的校本部,再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学生了,只好在苏州河以南的威海路另辟校区,并更名为智仁勇女子中学,首任校长徐筱农既是蔡元培的高徒,又是陶行知的粉丝,所以蔡氏女校竟以陶行知的智仁勇精神命名,这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了。
    和过去在教会学校不同,智仁勇女子中学强调女子个性的解放,培养学生独立自强的精神,蓝巽宜在这里除了完成高中的学业之外,活泼好动的天性得到了充分解放。
    这时的蓝巽宜已经是一个16岁的大姑娘了,到了如花似玉的年龄,体态日渐丰腴、挺拔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智慧和灵气。蓝巽宜天性能歌善舞,是学校的文艺活动积极分子;跳舞、滑冰、游泳、体操样样在行,练就一副健美的身材,红扑扑的脸蛋更是光彩照人,人见人爱。
    在美女如云的智仁勇女子中学,蓝巽宜以其出众的美貌、健美的身体和活泼好动,引人注目的性格,成为上海智仁勇女子中学公认的校花。威海路在大上海是条小街,平时行人不多,但自从智仁勇女子中学在这里安家后,这条街开始热闹起来,附近几个中学的男生,放学时甚至不惜故意绕一点路,也要选择往威海路这边走,为的是看智仁勇女子中学的校花。
    在那时的许多年轻人眼里,智仁勇女子中学的女孩,比那些教会学校的女生总要可爱得多,性格也开放得多。平时教会中学的女生,看见街上的男生就低头回避,即便是遇到住在一条街上相互认识的男生,也至多只是划一个十字而已,然后依旧是匆匆低头而过。
    而智仁勇中学的女生待人接物要比教会中学的女生大方得多,平时在大街上看见有男生盯着他们看,便故意昂头挺胸,走着高傲的直线,从来不知道给男士让路,一旦撞上了,不得了,智仁勇女子中学的女生可不是好惹的,酸甜苦辣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时节的智仁勇女子中学,很有几个著名的校霸,当街和男生打架那也是家常便饭,学校里的那个国术教师很厉害,能手掌开砖,经她调教出来的女生,也有许多是打架高手,一般男生惹不起的。
    当然,一旦女孩们在大街上看到比较顺眼的男孩在盯着他们看,大胆一些的还敢向他们做一个鬼脸,或者也用同样的眼神看那些男生,所有这些,都是教会中学的女生们所不敢的。
    而蓝巽宜正是这些女生中的佼佼者!
    蓝巽宜在上海智仁勇中学,国文课是最出色的,不仅文章写得漂亮,而且还能赋词吟诗,古典诗词的功底好生了得,这恐怕得益于她那个晚清中举人的爷爷,以及她那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除此之外,蓝巽宜说话做事天生就有一种很准确、很优美的韵律感,词汇搭配极其得体,甚至用大白话跟人聊天的时候,也不失有这么一种韵律感,蓝巽宜自己一辈子也没有搞清楚,她这种天赋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蓝巽宜的另一个天赋体现在跳舞方面,不管是那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的舞蹈,常常看别人跳一遍,自己就会了,看两遍则能很准确地把每一个动作模仿出来。这是其他很多善于跳舞的女生也做不到的,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天赋,她自己同样大半生都不明白,直到半个世纪以后,蓝巽宜在大洋彼岸组织苗族少女舞蹈团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们本民族的女孩子都有这种能歌善舞的天性,只不过这种特质在蓝巽宜身上体现得更极致一些而已。
    蓝巽宜在学校里被公认为校花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在学校里人缘极好,而且花钱大方,放学以后女同学们买小零食吃,蓝巽宜总是掏钱在前,学校里只要是叫得出她名字或者她叫得出名字的人,多半都吃过她的零食,吃了人家的最短,难怪为蓝巽宜说好话的人很多。
    蓝巽宜在老师面前是个乖乖女,凭着甜言蜜语,能把老师们哄得团团转。而在同学面前,蓝巽宜虽然年龄比很多同学都小,但很多时候却像个大姐一样,拢得住人心。
    女孩子们嘴碎,在学校里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不小心不知道就得罪了谁?而大上海的女孩子们多半心眼都偏小,动不动就会嘟着小嘴生气,同学之间相处时间长了,免不了发生些矛盾,而每当这种时候,蓝巽宜总是大大咧咧,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仅很少和人发生矛盾,而且同学之间一旦有了矛盾,有些女生唯恐避之不及,而蓝巽宜却敢于主动帮助他们化解矛盾,并且蓝巽宜化解矛盾的方法每每很独特,也很有效,时间长了,女生之间一旦有了矛盾,总有人来找她帮忙化解纠纷。
    学校食堂里买了一个大称回来称粮食用,放在操场上忘记收回了,女生们上完了体育课,穿着很单薄的运动服,都**称校一把自己的体重,女生陆英身体较胖,上称称了一把体重,发现她的体重反比身边一个瘦女生还轻一些,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七嘴八舌之间,不知谁说了一句,说陆英的骨头比较轻,众人大笑,这一笑就把陆英惹恼了,揪住那个说她骨头轻的女生就吵了起来,蓝巽宜不慌不忙走过来,分开两人:“好唻好唻,大家不要吵唻,越吵身体越瘦唻,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呢!”俩女生正在气头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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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江苏的齐燮元和浙江的卢永祥开战了,结果却是江苏的齐燮元大败,南京和无锡都被浙军分割包围了,巽宜母女和无锡的父亲相互不通音讯,生死不知。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此战惊动了北京的曹锟大总统,他急调福建的孙传芳到南京助战,孙传芳果然是一员骁将,出兵北上,打得卢永祥大败,于是在南京自号华东五省联帅,除山东之外,整个华东地区几乎尽入其毂。
    这对于蓝世勋来说似乎是个发展的好机会。友人陈宝初自称过去就与孙传芳相熟,自告奋勇带着蓝世勋上门拜见孙大帅。
    岂料孙传芳过去在湖北,就对蓝世勋有所耳闻,听说过他辛亥时期策动黎天才吴淞起义的传奇经历,也听黎天才手下的人说起过蓝世勋的文采,如今的蓝世勋又毕业于英国剑桥,在齐燮元手下屈就一个无锡税务局的局长,多年不得提拔,孙传芳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而前任齐燮元的腐败、残暴孙传芳也早就有所耳闻,所以,孙传芳上任以后,撤了一大批齐燮元时代的旧吏,正在大刀阔斧更换新人,不待陈宝初详说蓝世勋的情况,孙传芳就主动邀请蓝世勋担任他的江苏省税务局局长,一个多星期以后,任命蓝世勋为江苏省税务局长的任命就下来了,蓝世勋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调往南京履任新职。
    被压抑多年的蓝世勋,突然被调往南京,这个结局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于是蓝世勋简直视孙传芳为世间难得的知音,他决心为自己的这个知音好好地买一回命!于是,蓝世勋果不负孙传芳之厚望,在任期间,整顿工商、改革税制、广开财源,为孙传芳找来了很多的钱,帮助他打败了山东的张宗昌,杀掉了老资格的施从滨将军---于是也为孙传芳自己日后的死,埋下了伏笔。
    那时节的孙传芳,在蓝世勋等人的鼎力相助下,兵强马壮,无怪乎这一年的秋天,孙传芳将军横刀纵马于长江边上,竟满怀豪情地对手下人说:“眼下秋高气爽,正是打仗消遣的好时节!”何等的英雄气概?至于究竟该打谁,恐怕连孙传芳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好。
    也正因为看到孙传芳在华东一带一天比一天兵强马壮,孙中山和南方革命**,也在争取孙传芳,策动他支持北伐。老资格的军事理论家、陆军大学校长蒋百里受南方革命**委派,亲自到了南京,与孙传芳商谈北伐事宜。然而孙传芳一方面将蒋百里、何成浚等待为上宾,另一方面却暗通吴佩孚,把军事天才蒋百里的北伐计划,和盘托出,卖给了北洋**和吴佩孚。而天真烂漫的蒋百里将军,还以为孙传芳真心支持北伐,不惜放下老大哥的架子,亲自给这位比自己晚四期的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小师弟当参谋长,最后害得这位民国最天才的军事理论家,一度沦为国民革命的讨伐对象,大革命以后被迫在家闲居多年。
    和蒋百里一样,蓝世勋----这位辛亥革命时策动黎天才吴淞起义的革命志士,二次革命以及护法时期皆坚定不移追随孙中山先生的先锋人物,此时也成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北洋官吏,谁能想到历史常常就是这样捉弄人的呢?
    而对于蓝巽宜来说,父亲调回南京和没调回南京大抵也差不多,这时节的父亲工作比以前更繁忙了,下班以后还要到处应酬,不是跳舞就是宴请,最无可奈何的时候,还要亲自深入秦淮河那类地方去陪客人,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买单,替他们烧烟泡,再不就是被关在省府里开夜会,夜会完了照例宵夜一同,常常后半夜才回家,这个时候的父亲,几乎吃遍了南京城里所有的酒楼、名吃,直到晚年,他脑子已经彻底糊涂了,可对于南京城里的酒楼饭馆依旧如数家珍。
    也正是这段日子,蓝巽宜跟着父亲吃遍南京,以至于她后来拿口味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有的时候父亲喝醉了酒,也感慨两句“秦淮夜宴几时休。”他那时似乎已经预感到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了,然而孙传芳的知遇之恩又让蓝世勋难以自拔……。
    1926年7月9日,由国共两党共同组成的国民革命军开始誓师北伐。9月3日,北伐军朱培德的部队越过大庾岭防线进入江西、何应钦部也同时攻入福建,讨伐孙传芳的战斗正式打响,孙传芳亲率四个方面军气势汹汹开赴江西,与北伐军决战,南昌城经过屡次争夺,终于被攻克,孙传芳兵败江西,已无还手之力,福建曹万顺、浙江陈仪、安徽陈调元相继倒戈,孙传芳被迫离开南京,率残部撤往长江以北。
    也就是这一年,蓝巽宜以优异的成绩从南京惠文女子中学毕业了,考入南京暨南中学!暨南最初是清末总督端方所办的一所大学堂,后为华侨大学,暨南中学也是当时南京最有名的中学,新制教育,由于最初专门招收华侨子弟,不得不打破男女不同校的陋规,是南京市最早男女合校的中学,校址就在鼓楼附近的薛家巷,离蓝巽宜的家很近,能够考取暨南中学在当时都是很了不得的,女生更是凤毛麟角。
    然而,就在学校刚刚开学的第一个月,孙传芳的军队在张宗昌支持下,突然越过了长江,占领了南京和镇江之间的龙潭镇,战事异常激烈,随着孙传芳政权的垮台,这时的父亲已经落职,为了躲避战祸,父亲拿出平日里的大部分积蓄,在上海的襄阳南路买下了一套住房,然后全家人迁居到了上海,蓝巽宜在暨南中学的学业不得不被战火中断!

    南京**成立后,由于蓝世勋早年革命有功,他在孙传芳阵营的表现幸而得到吴稚晖、蒋百里等人的证实,所以作为有用之才再次被国民**降职录用,全家人迁居上海不久,父亲被通知到国民**财政部参加一个学习班,之后就被调往常熟担任那里的沙田税务局局长,虽然官职不能和以前相比了,但好歹也算是个差事,一家人按理仍然可以衣食不愁。
    也就在这年,祖父去世了,他晚年把澳门的生意交给手下人,自己带着小儿子回了云南故乡,在那里捐资办学,办起了故乡建水的第一所中学,也就是日后来因革命而大名鼎鼎的建民中学。
    祖父临终前把财产给了小儿子,没有给蓝世勋留下一分钱,然而根据他的遗嘱,澳门的手下人很快把祖父留在地窖里的几大筐普洱老茶送到了上海,交给父亲,并嘱咐蓝世勋,这是老人家留给他的唯一遗产。蓝世勋对于老人的遗产自然很不感兴趣,照例把那些老茶往扫帚间里一扔了事,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若干年后,正是这些令他嗤之以鼻的普洱老茶,在关键时刻帮了蓝巽宜的大忙!
    蓝家迁居上海的时候,上海的中学大多已经开学,只有威海路上的智仁勇女子中学刚刚成立,仍在招生,母亲替蓝巽宜在这家中学报了名。然而校长对于蓝巽宜在南京惠文中学的成绩竟然采取了嗤之以鼻的态度,要求蓝巽宜重新参加考试,并且再三叮嘱家长,学校对于体育课的要求非常严厉,怕吃苦的女孩家乘早别进来,母亲为了给女儿找一个读书的地方,已经吃了若干次钉子,所以满口答应说巽宜不怕吃苦。
    直到入校以后蓝巽宜才知道,智仁勇女子中学的教学作风,和过去的教会学校完全不同。智仁勇女子中学的前身,是蔡元培先生于清末创办的女子学校,最早是为革命党人培养女刺客的一所秘密学校,辛亥革命时,学校的学生很多都参加了女子炸弹军。上海光复后,学校更名为上海爱国女子中学,是当时上海最优秀的女子中学,当时上海的大户人家纷纷把女儿送往这所学校读书,招生规模一年大于一年,终于闸北西藏北路的校本部,再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学生了,只好在苏州河以南的威海路另辟校区,并更名为智仁勇女子中学,首任校长徐筱农既是蔡元培的高徒,又是陶行知的粉丝,所以蔡氏女校竟以陶行知的智仁勇精神命名,这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了。
    和过去在教会学校不同,智仁勇女子中学强调女子个性的解放,培养学生独立自强的精神,蓝巽宜在这里除了完成高中的学业之外,活泼好动的天性得到了充分解放。
    这时的蓝巽宜已经是一个16岁的大姑娘了,到了如花似玉的年龄,体态日渐丰腴、挺拔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智慧和灵气。蓝巽宜天性能歌善舞,是学校的文艺活动积极分子;跳舞、滑冰、游泳、体操样样在行,练就一副健美的身材,红扑扑的脸蛋更是光彩照人,人见人爱。
    在美女如云的智仁勇女子中学,蓝巽宜以其出众的美貌、健美的身体和活泼好动,引人注目的性格,成为上海智仁勇女子中学公认的校花。威海路在大上海是条小街,平时行人不多,但自从智仁勇女子中学在这里安家后,这条街开始热闹起来,附近几个中学的男生,放学时甚至不惜故意绕一点路,也要选择往威海路这边走,为的是看智仁勇女子中学的校花。
    在那时的许多年轻人眼里,智仁勇女子中学的女孩,比那些教会学校的女生总要可爱得多,性格也开放得多。平时教会中学的女生,看见街上的男生就低头回避,即便是遇到住在一条街上相互认识的男生,也至多只是划一个十字而已,然后依旧是匆匆低头而过。
    而智仁勇中学的女生待人接物要比教会中学的女生大方得多,平时在大街上看见有男生盯着他们看,便故意昂头挺胸,走着高傲的直线,从来不知道给男士让路,一旦撞上了,不得了,智仁勇女子中学的女生可不是好惹的,酸甜苦辣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时节的智仁勇女子中学,很有几个著名的校霸,当街和男生打架那也是家常便饭,学校里的那个国术教师很厉害,能手掌开砖,经她调教出来的女生,也有许多是打架高手,一般男生惹不起的。
    当然,一旦女孩们在大街上看到比较顺眼的男孩在盯着他们看,大胆一些的还敢向他们做一个鬼脸,或者也用同样的眼神看那些男生,所有这些,都是教会中学的女生们所不敢的。
    而蓝巽宜正是这些女生中的佼佼者!
    蓝巽宜在上海智仁勇中学,国文课是最出色的,不仅文章写得漂亮,而且还能赋词吟诗,古典诗词的功底好生了得,这恐怕得益于她那个晚清中举人的爷爷,以及她那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除此之外,蓝巽宜说话做事天生就有一种很准确、很优美的韵律感,词汇搭配极其得体,甚至用大白话跟人聊天的时候,也不失有这么一种韵律感,蓝巽宜自己一辈子也没有搞清楚,她这种天赋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蓝巽宜的另一个天赋体现在跳舞方面,不管是那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的舞蹈,常常看别人跳一遍,自己就会了,看两遍则能很准确地把每一个动作模仿出来。这是其他很多善于跳舞的女生也做不到的,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天赋,她自己同样大半生都不明白,直到半个世纪以后,蓝巽宜在大洋彼岸组织苗族少女舞蹈团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们本民族的女孩子都有这种能歌善舞的天性,只不过这种特质在蓝巽宜身上体现得更极致一些而已。
    蓝巽宜在学校里被公认为校花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在学校里人缘极好,而且花钱大方,放学以后女同学们买小零食吃,蓝巽宜总是掏钱在前,学校里只要是叫得出她名字或者她叫得出名字的人,多半都吃过她的零食,吃了人家的最短,难怪为蓝巽宜说好话的人很多。
    蓝巽宜在老师面前是个乖乖女,凭着甜言蜜语,能把老师们哄得团团转。而在同学面前,蓝巽宜虽然年龄比很多同学都小,但很多时候却像个大姐一样,拢得住人心。
    女孩子们嘴碎,在学校里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不小心不知道就得罪了谁?而大上海的女孩子们多半心眼都偏小,动不动就会嘟着小嘴生气,同学之间相处时间长了,免不了发生些矛盾,而每当这种时候,蓝巽宜总是大大咧咧,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仅很少和人发生矛盾,而且同学之间一旦有了矛盾,有些女生唯恐避之不及,而蓝巽宜却敢于主动帮助他们化解矛盾,并且蓝巽宜化解矛盾的方法每每很独特,也很有效,时间长了,女生之间一旦有了矛盾,总有人来找她帮忙化解纠纷。
    学校食堂里买了一个大称回来称粮食用,放在操场上忘记收回了,女生们上完了体育课,穿着很单薄的运动服,都**称校一把自己的体重,女生陆英身体较胖,上称称了一把体重,发现她的体重反比身边一个瘦女生还轻一些,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七嘴八舌之间,不知谁说了一句,说陆英的骨头比较轻,众人大笑,这一笑就把陆英惹恼了,揪住那个说她骨头轻的女生就吵了起来,蓝巽宜不慌不忙走过来,分开两人:“好唻好唻,大家不要吵唻,越吵身体越瘦唻,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呢!”俩女生正在气头上。
                                             (待续)

    天狗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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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
    ……女生陆英身体较胖,上称称了一把体重,发现她的体重反比身边一个瘦女生还轻一些,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七嘴八舌之间,不知谁说了一句,说陆英的骨头比较轻,众人大笑,这一笑就把陆英惹恼了,揪住那个说她骨头轻的女生就吵了起来。
    蓝巽宜不慌不忙走过来,分开两人:“好唻好唻,大家不要吵唻,越吵身体越瘦唻,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呢!”俩女生正在气头上。
    “好好好,我嫁不出去当尼姑活该,你们不要吵唻,再吵肚皮饿唻,大家有话好好讲行不行?”
    “她凭啥说我骨头轻。”陆英依旧耿耿于怀。
    “骨头轻好唻,将来当飞行员飞机不会沉下去,骨头重结婚的时候男人背都背不动。”蓝巽宜说罢,众人大笑,连那个吵架的女生也笑了,只有陆英依旧不依不饶。
    “我不要当飞行员,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说我骨头轻,我不理睬你们了。”陆英说罢竟然哭着走了。
    事后,蓝巽宜自然免不了破费一回,请陆英去霞飞路吃冰激凌,陆英原本出身大户人家,不会在乎她这一顿冰激凌,但是她也不想把同学关系搞得太僵,只好先给巽宜一个面子。
    可是到了冷饮店,陆英的性子又起来了:“多买几客,我全部吃了。”
    “买那么多你吃得了吗?”巽宜笑了。
    “我骨头轻,多吃一点就重了。”陆英没好气地。
    “你是讽刺我们大家冰激凌吃多了,把骨头吃重了吗?”
    “我讽刺我自己骨头轻,行了吧?”
    “其实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这样呢?讲不定我的骨头比你还轻呢,你们今天占着称,我连称体重的机会都没有,讲不定骨头最轻的是我呢。”
    “要是有人讲你你不会生气吗?”陆英嘟着嘴。
    “骨头轻就轻吧,我体操跳得比你们好,讲不定就是骨头轻,这算什么?不要生气唻,气坏了自己不划算。吃冰激凌算了”
    ……
    蓝巽宜兜着圈子地劝,愣是把个陆英劝得没脾气了,而且后来俩人还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蓝巽宜的名字学校里有很多人不会念,于是有人便省略了,称她为蓝宜,后来因为了同学发生纠纷的时候,蓝巽宜总是喜欢混在中间和稀泥,于是有人给她起了个绰号,叫烂泥。
    然而蓝巽宜不以为愠,反以为荣,后来写诗的时候,就真的以蓝妮作为笔名,再后来到了上海滩上,蓝妮这个名字已经叫得很响了!

                  四、
    父亲蓝世勋虽然被国民**再次启用,可地位毕竟和过去孙传芳时代没法比了,从江苏省税务局局长到常熟的沙田税务局长,蓝世勋被整整降了两级,连最初的无锡税局都比不上,蓝世勋对自己当初贸然离开广州北上,深深地后悔了。而那个当初与岑春煊妥协,当上银行襄理的李调生,待孙中山再次回广州后不久,就当上了广东省印花税局的局长,而后又成为国民**财政部的要员,据说很快就要晋升国民**财政部的副部长了。
    常熟在江南地区是一座小城市,经济本来算不上很发达,和蓝世勋最早任职的无锡相比,连人家的一半也赶不上。蓝世勋到了常熟后除了偶尔催一催税款、检查一下手下人的工作之外,基本每天无所事事。加上妻子和儿女那时都住在上海,蓝世勋一个人活得无聊,又开始整天地喝酒。不过和在南京的时候不一样,眼下的蓝世勋基本上每天下班以后,都是一个人躲在小馆子里喝闷酒,再也没有那些达官贵人和秦淮名妓相伴了,这种生活的大跌落,让过去一向年轻气盛的蓝世勋无所适从,渐渐地,蓝世勋的两鬓这段时间竟然长出了许多白头发,经女儿提醒之后,蓝世勋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是年过四旬的中年人了。
    蓝世勋在常熟,只不过是一个国民**派在那里的一个收款机而已,不像过去当省税务局局长的时候那样,执掌者孙传芳集团的财税大权,可以为所欲为。
    已经胡吃海喝成了习惯的蓝世勋,此时开始感觉到经济上的穷困和无奈。这时,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胡德辅,过去曾经是蓝世勋的狗肉朋友,俩人还换帖拜过把兄弟,当初胡德辅生意不成,穷愁潦倒之际,蓝世勋曾经私下借了20万元给胡德辅,由于俩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胡德辅拿钱走人的时候,竟然连欠条都没有留下。
         如今的胡德辅据说在香港开了一家轮渡公司,光靠香港、九龙之间的轮渡客流,就发了一笔大财。这件事儿已经有一些年头了,蓝世勋位居高官时,早把这件事儿甩到了脑后,然而如今日子难过了,蓝世勋这才又想起了胡德辅和当初借给他的那20万。
          蓝世勋想那20万想了一个多月,越想心里越不平衡,终于决定亲自到广州去要债,把他当初借给胡德辅的20万元要回来。
          打定主意之后,蓝世勋也没有给家里人打招呼,带着管家丁福就直奔香港而去。
           这时的胡德辅在香港早已经大名鼎鼎,蓝世勋主仆二人到了香港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胡德辅。
           对方一见到蓝世勋,开始非常客气,可是一旦谈到那20万借款的时候,胡德辅竟然瞪大了眼睛,非常惊讶地反问蓝世勋:“20万?我什么时候借过你20万呢?午楼兄,你是不是搞错了?”
          蓝世勋一见对方竟然是这种态度,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现在能够在香港开起这家轮渡公司,难道不是我当年的支助吗,12年夏季,你从我这里取走20万,说是要去还债,而且说好了半年以后还钱,现在已经拖了三年多了,你还不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借过你的钱?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对方抓耳挠腮,装出一副很困惑的样子。
          “你钱拿走以后,就离开了上海,我以为你还会回来,可是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我一直当你是兄弟,等你自己来还钱,你现在开了那么大一个轮渡公司,肯定不是没有钱啦,你应该讲信誉才对嘛。”
    “可是你说的这件事儿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拿过你20万?哦,你是看我开了轮渡公司,现在有钱了,所以要来敲诈,是不是,直说吧,你要多少钱,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开张支票给你就是了。”
    “姓胡的,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要债的,你一生借过几个20万?除了我看在兄弟的份上借过20万给你,还有谁能一次就借你20万?这么大的数字你竟然说记不得了?这可能吗?”蓝世勋忍无可忍。
    “兰午楼,你口口声声说你借给我20万,你有什么证据?”对方反诘。
    “你!”蓝世勋这个时候才明白他这位把兄弟的流氓秉性,但这也是蓝世勋最大的软肋,那就是他的轻信和糊涂,当初看在兄弟的情分上,蓝世勋没有让对方留下字据,如今自己反倒成了空口说白话的人,蓝世勋活了四十岁,确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卑鄙的小人:“胡德辅,当初我看在我们是兄弟,没有让你签下字据,但这不是你能够赖账的理由,做人要宽厚,我们从小受的都是礼义廉耻的教育,你不能太无耻了,2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不是你想赖就赖了的。”
    “你跟我说礼义廉耻没有用,孙传芳倒了,你的靠山垮了,你看我在香港转了几个小钱,就想来敲诈我,你说,是谁没有礼义廉耻?”对方反咬蓝世勋一口。
    “你卑鄙!”蓝世勋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重重栽倒在旁边的茶几上……。
    等蓝世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旅馆里了,同去的仆人丁福告诉蓝世勋,他在办公室里因为激动,当时就昏厥了过去,胡德辅派人把他抬出写字楼,叫了一辆人力车,把他直接送到了这家旅馆。
    蓝世勋这时只觉得一阵阵腹痛,恶心想吐,少爷出身的蓝世勋经历过革命、经历过荣华富贵、歌舞饮宴、也经历过英伦三岛和剑桥的高等学府,他在税务局长的任上,对付过各种各样的偷税漏税者,然而,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耻的公然抵赖,一想到胡德辅这种人,蓝世勋彻底崩溃了!这事儿一旦说出去,他这麽多年的税务局长可就真算是白当了!蓝世勋忍不下这口恶气,更不能如此窝囊地回去,忍受那些同事们的讥笑和白眼。想着想着,蓝世勋不由得“哇!”地一声,伏在床上倾吐起来,一直吐得黄疸水都吐出来了,依旧止不住。
    仆人丁福吓坏了:“少爷,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你滚……,你给我滚!”蓝世勋眼中的丁福,这时仿佛变得东摇西晃,一忽儿似乎要向他扑过来,一忽儿又仰面朝天向身后倾倒,最后,丁福神情沮丧地转身,慢步走出了天旋地转的屋子……。
    整整一天,蓝世勋除了喝闷酒,什么东西也吃不进去,喝醉了酒以后,就开始蒙头大睡,第二天又接着喝……。
    到了第三天醒来的时候,蓝世勋琢磨着不能这么住在香港的小旅店里醉生梦死,于是他鼓起勇气给香港警方打了电话,要警方干涉此事,然而,警方来了两个人,要做笔录,等他们清楚地知道蓝世勋根本拿不出那张借据的时候,照例非常抱歉地向蓝世勋鞠了一个躬,推说蓝的证据不足,警方无从介入。临走之前,其中一个警察还教训蓝世勋:“蓝先生,香港是一个讲法律、讲证据的地方,但这里的人唯独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你没有字据,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蓝世勋见警察扬长而去,仍不死心,打电话给过去在大本营里共事的一位同事,要他来帮忙摆平这件事,此人离开广州以后,一直在香港做生意,据旧日的同事说,香港的黑社会都很怕这个人。
                                                                             (待续)